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黍离(二)

(二)

“咔哒”,门开了。

 

墨燃拿着一个文件夹进来,刚好看见楚晚宁从浴室出来,头发还是湿淋淋的,一滴水从眼尾滑下去,然后啪叽在地板上摔了个粉碎。

 

墨燃傲兀的将他从头到脚的看一下,好像楚晚宁是一本一览而尽的肮脏黄色读物,冷笑一声:“呵,现在知道脏了知道洗洗了。”

 

楚晚宁低着头,两只手无措的抓着一直没换过的衣服的衣角。本来楚晚宁是打算洗个脸,换身衣服,把自己收拾的不那么狼狈,好歹给墨燃在最后留个不是特别糟糕的印象,谁知墨燃回来的这么快。听到墨燃的那句话,楚晚宁感到一种深宵狂野独行者的恐惧,无抵抗,无救援的让痛苦蚕食虫蚀着自己的心。

 

墨燃见楚晚宁一丝要解释的想法都没有,心里的火腾腾的往外冒,忍不住又刻薄的说:“楚晚宁,理工大禁欲系教授?真是个笑话,这才结婚半年,就忍不住发骚找男人干了?真是没想到啊,看来是我平常不够努力,没有满足我们楚教授啊!”

 

楚晚宁瞬间脸色煞白,强装稳定的说:“墨燃你不要再说了,我没......”

 

可墨燃又将楚晚宁视为五更鸡鸣时的鬼影,仿佛他是虚无的飘着臭气的虚影,没等楚晚宁把话说完,就又开口:“现在听你的声音都让人作呕,你赶紧把离婚协议签了,然后跟我去登记离婚。”

 

楚晚宁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墨燃,眼底想要解释的欲望仿佛黑夜行走者摸索着一根火柴,刚划亮,火柴就熄了。又连忙低下了头,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。

 

也许是楚晚宁只剩下了坏运气,没有消磨掉的好运气都迸进了季节中,虽然已经是秋天了,天气仍然特别暖和,树叶也都是绿色,仿佛春天那般,鼓动的人心像婴孩出齿时的牙龈肉,受到一种生机透芽的痛痒。

 

可鼓动楚晚宁心的人,留给楚晚宁的只有痛。

 

民政局。

 

墨燃是开车来的,楚晚宁是走着来的。

 

墨燃不可能让楚晚宁上他的车,楚晚宁的身体状况也不予许他开车,打车又实在是留下了心理阴影,而且他也没钱。还好墨燃的房子地段好,去哪都不远,于是楚晚宁只是比墨燃晚十分钟到。

 

两人沉默的办完离婚手续,墨燃头也不回的就走了,楚晚宁就直直的看着墨燃离开的背影,想多看几眼,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。可是民政局太小,墨燃的步子迈得太大,走得太快,没几秒,墨燃的车都没了影子。

 

楚晚宁也走了出去,又走回了家。不对,那已经不是他的家了,他和房子的主人离了婚,自己只是这房子的一个住了半年的房客,他现在是要回来收拾自己东西,然后干干净净的离开这个房子,不留下一丝一毫可以污了房子主人眼睛的东西。

 

其实虽然楚晚宁在这里住了半年,但东西并不多。两人见面的时间都很少,更不用说一起出门逛街买一些装饰家的东西了,至于其他情侣爱买的情侣款小玩意,楚晚宁就没有肖想过。他跟墨燃长期的认识并不会日积月累的成为恋爱,好比冬季每天的气候罢,没办法把今天的温度加在昨天上边,好等明天积成个活暖的春日。

 

收拾完,也就不过是一行李箱衣物,一些随身必要的物品。哦还有一个小礼盒,里边是一对戒指。

 

说来也是可笑,两人结婚没有婚礼,没有见证人,就连个戒指之类的东西也没有。楚晚宁认为爱是又曲折又伟大的情感,又怎会那么简单?于是一开始也有一些幻想,可事实证明,墨燃确实不爱他,除了那两张结婚证,墨燃什么都没有给过楚晚宁。现在结婚证也变成了离婚证。

 

这对戒指是楚晚宁花了半年的工资买的,虽说大学教授的待遇也不错,但是楚晚宁怕太廉价的东西墨燃瞧不上眼,于是买了这一对设计简单又不失格调的男士对戒,想在一周年的时候送给墨燃,好歹两个人也算是共同拥有了一个东西。

 

可谁知,他俩的婚姻只维持了半年。这份期许落了空,像小孩子放的气球,上去不到几尺,便爆烈归于乌有,只留下忽忽若失的无名惆怅。

 

楚晚宁看着静静看着礼盒,想着要不要把它扔在处理的自己一堆洗漱用品的袋子中,最后楚晚宁把里边的戒指扔掉了,留下了那个小盒子。

 

戒指是身外之物,没有送人就还没有赋予它意义,扔掉不可惜。真正让楚晚宁在意的是盒子底部,被装饰海绵压着的,无人知晓的两缕黑发。

 

是墨燃和楚晚宁的。

 

欲望就和见面一样,是有瘾的。最初,能在校园与墨燃见一面就能使见面的前后几天都沾着光,变成好日子。渐渐地恨不得天天见面了;到后来,恨不得时时刻刻见面了。(借鉴于钱钟书先生的《围城》)

 

   欲望也是如此,一开始只是想有那个名分,后来便开始渴望那具身体,那个人的心灵楚晚宁还没敢妄想。

 

于是楚晚宁便想拥有除了法律认可的小红本,还想有一点与墨燃相关的事物,可以让自己有着可以寄托思念的东西。古人讲究夫妻结发,可以“海誓山盟,难分难舍,此后遂成相契”,于是楚晚宁就在墨燃回家的一天晚上,等墨燃睡熟之后,轻轻地剪下来墨燃一小缕头发,很少很少,绝对不会让墨燃发现。

 

然后欢天喜地的跑向书房,毫不犹豫的剪下自己的一缕头发,小心翼翼的将两缕头发放到他已经买好的戒指盒里。看了一会,还是怕被发现,于是又将托着戒指的海绵取下来,把头发压到了盒子的最底部。满心欢喜的想着,自己和墨燃也是结发夫妻了。

 

谁知,仿佛是冥冥注定,被压在盒底的结发,就仿佛楚晚宁的心思,终究只是一厢情愿,见不得人,也没人在意。

 

楚晚宁把垃圾扔掉,又把屋子彻头彻尾的打扫了一遍,确认不会再有自己的痕迹之后,拿着行李关上了门,然后删除了自己的指纹。

 

之后又默默地在门口站了一会,看着天色晚了,估计墨燃如果要回家现在应该在路上了。于是就轻轻地说了一句:“墨燃,再见。谢谢你。”

 

谢谢你彻底打破了我想占有我爱的人整个生命,他能够在碰见我之前,没有过去留着空白的等着我,能够在遇见我之后,全心全意的都是我的幻想。

 

这根本不可能。

 

楚晚宁拖着箱子去开车,还好那天没有开车,没有拿钱包。不至于丢了车钥匙丢了证件寸步难行,又要求助别人的尴尬。

 

楚晚宁没有房产,也没有住学校,之前一直租房子。现在大晚上的也没有地方去租房子,只能先去买了手机,补办了手机卡,重新买了电脑,又随便找了家酒店暂时住一晚上。

 

第二天又去看房子,租房子,收拾行李,补写上课的资料。都忙完,楚晚宁才觉得像真正的从昏厥中清醒过来,开始不住的刺痛,就像一个人蜷缩久了而麻痹的四肢,猛地伸展开被血液冲刷,全身的刺痛。前两天囫囵吞地忍受着整块的痛苦,当时没工夫辨别滋味,现在,事情都忙完了,就像牛反刍一样,零星断续,深嚼出深深没底的苦味(描写借鉴于钱钟书先生的《围城》)。楚晚宁这才哭出来。

 

周一早上,只迷迷糊糊睡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楚晚宁起床收拾自己,尽量让自己看的不是那么憔悴。然后像往常一样去上课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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